一個爸爸一個老公步步驚心 —— 陳榮裕
再讀一次《叩愛》,我仍然步步驚心。彷彿一頁頁在檢視,我也是書裡的那個老公,那個爸爸。
隨著我自己的小女兒今年又長大一點升上高中,父女爭執時的喊話音量再度破表,同時我太太開始說她想退休,而且她已經去報名參加音樂班學琴,比第一次讀這本書時,更驚心動魄。
書裡的媽媽說,「女兒一直以來就是不想配合別人演戲,而我呢,卻常配合角色與社會文化演出,表面大扮好人,心底卻有無法做自己的埋怨」。我不確定我太太有沒有埋怨,但我很清楚我也沒「做自己」。
從國一同班,十八年後結婚,結婚二十年,我如今仍不確定她有沒有埋怨,是我對她不夠用心,愛自己比愛她多。她從婚前到婚後全然的支持我給我自由,我卻仍然沒有做自己,是我對自己不夠用心,還沒真誠的面對自己。
書裡的男主人來自東引離島漁村家庭,女主人曾在升學大考失利改讀夜大,後來靠著奮鬥和努力,兩人擁有多數人稱羨的工作、社經地位和家庭。兩人婚姻的變形,一開始好像是因為家庭裡出了一個叛逆的青春期女兒,其實是夫妻親密關係的長期疏離。他們的夫妻和親子關係,都受到各自成長階段所受的社會階級、主流價值、性別文化差異的擠壓,當出現問題時,卻看到只有單一方在關係裡努力。
努力的人要吃更多的苦,另一方卻似乎連對方的苦是什麼都無法覺察,或是無心覺察。於是兩個人漸行漸遠,女人一直在尋求解開這些結,男人卻把頭埋在土裡不要戮開不想掀開。於是,就像我這十多年來一再發現的,我太太一直不斷的在進步,而我還留在二十歲前的心智懵懂莽撞期,對於感情對於婚姻對於關係都是這樣。
我也是身無分文的鄉下窮小子,她為什麼選擇我?書裡面說,當初她決定嫁給他,是覺得「應該有人給他幸福」,我看到這句,如被打中心窩,覺得親切,卻又隱隱不安。不安的是,正如書中所說的,她曾經自省「我只拚命地向著伴侶索取,卻沒想到他和我一樣地覺得需要被愛被尊重」,而我可能依恃著我太太從來不索取,而更理所當然忽視她的需要和感受。
所幸,書中的她後來自覺,原本她「容易把焦點放在問題與不順,而忽略已存在的舒適和支持」,現在她「要愛自己,靠近自己,喜歡自己」。她已經給了他幸福,她值得擁有自己的幸福。